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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4

Part.4

银色的月光斜照窗户,在地板上描绘出朦胧的白影。

那是克洛泽发起最初的袭击的当晚,也是月斗因窥伺菲莉卡的记忆而陷入昏迷的当晚。

——那是西尔维娅与星涟的对话的继续。

「星涟,〈世界树〉即将迎来恢复。」

西尔维娅望着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月斗,在一番斟酌后,开口对身旁的星涟说道。

听到那番话语,星涟眉梢轻轻一动,然后缓缓松开了紧握着月斗的手掌。

她转头望向西尔维娅,深邃的眸光比以往相比显得有些阴晦。

「我知道。」

她非常冷静地回应道。

话语中无一丝情感波动,以至于让人觉得无比冰凉。

「我早就知道。」

西尔维娅只在一瞬间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但很快就归于平静,化为了一丝苦笑。

「是吗,说的也是呢……」

她近乎喃喃自语地发出了声音。

「毕竟你的魔力是那样啊……如果说除开拥有魔力的月斗以外,还有谁对〈世界树〉的变化最敏感的话,恐怕也只有你了……」

星涟紫玉般的眼瞳中异样的光华流闪而过,说道:

「我和兄长大人的情况先不论……西维姐是从哪儿……?」

「啊啊,其实——」

当西尔维娅将布拉德的预言和〈神木祭〉相关的事情简单地说明后,星涟不禁露出了颇感奇妙的表情。

「〈知晓一切之人〉的预言、时隔多年的〈神木祭〉,还有……四方联盟主办的精灵使交流赛吗……」

「没错,尤其是这场交流赛。月斗是个脑子里只有你的死妹控,所以不能理解也很正常,但你的话,应该能明白它的重要性吧?」

「……某种意义上关乎着德雷斯顿的存亡吗。」

短暂的思考后,星涟不禁呢喃了一声,随即挑眉问道:

「我想我可以理解。不过……虽说是可以理解,但既然西维姐特意对我说这件事,莫非是想让我去参加吗?」

「没错。」

西尔维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的眸光中蕴含着坚定的意志。

「我需要压倒性的战力去参加这场比赛。只有这样,才能让三大国——尤其是阿法利亚帝国方面有所忌惮,才能为德雷斯顿争取到足够的发展时间——哪怕只是表面上。」

「可是,这件事与其来问我,不应该是先去问问兄长大人的意见吗?如果兄长大人不同意的话,就算我再怎么想要去也没有意义——当然,我也并不觉得我会反抗兄长大人的意志就是了。」

「月斗已经同意了。」

「——」

星涟不禁将诧异的眸光转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月斗,表情也变得有些动摇。

「兄长大人,同意了……?在明知道风险的前提下,居然同意了……?」

西尔维娅微微颔首。

「我只是告诉他最糟的情况下,可能会爆发战争。」

「战争……是吗……是因为那个人吗……所以,兄长大人才会答应的吗……」

星涟的眸光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她顿了一顿,语气复杂地说道:

「我果然很讨厌那个人……就算已经不在了,也还要紧紧束缚着兄长大人吗……」

听到星涟略显哀伤的话语,西尔维娅不禁眸光闪动,她缓缓摇头。

「你说错了,星涟……」

她以难言的眼神望着发出缓慢寝息的月斗,幽幽说道:

「月斗他不是被谁束缚着,他只是……忘不了而已,只是……放不下而已。」

在的人也好,不在的人也罢,人永远不会被别人所束缚,只会被自己所束缚。

「……」

星涟默然不语,只是凝视着月斗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更为深邃的情感。

——忘不了。

——放不下。

她忽然有些自嘲地笑道:

「这样看来,我还是比不上那个人在兄长大人心中的地位……为了她付出一切也要守护的这个世界,兄长大人可以这么简单地就忽视我的安危。」

西尔维娅不禁皱了皱眉头。

「星涟,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这样。」

星涟打断了西尔维娅的话语,以怜惜的眼神凝望着自己的兄长。

「我最清楚兄长大人不是那种会偏向某个谁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我太清楚了,我怎么会不清楚……我只是……有些嫉妒而已。」

——我只有兄长大人一个人。

——所以我想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兄长大人。

——可是兄长大人的世界里,不只有一个我。

——从我们失去了天堂以后,就不再只有我一个。

——我的兄长大人被别人夺走了一半,夺走了一半又一半。

——我怕有一天我连兄长大人的手掌,甚至衣角都抓不住。

——可是那个人又抛下了兄长大人。

——擅自夺走了兄长大人,又擅自抛弃了兄长大人。

——事到如今又阴魂不散那样地束缚着兄长大人。

——我为什么不会觉得嫉妒?

——我有什么理由不嫉妒?

「星涟……」

西尔维娅充满怜爱地望着星涟。

她知道,眼前的少女只是喜欢着自己的兄长而已,只是比谁都喜欢着自己的兄长而已。

那里也许无关爱情,只有亲情,也许无关亲情,只有爱情。

那里也许两者皆有,也许两者皆无。

只是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兄长,只剩自己的兄长,所以她才可以那么自由地去喜欢,才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去爱。

——她只是深爱着自己的兄长而已。

「西维姐,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

「——!」

听到星涟突如其来的话语,西尔维娅不禁屏住了呼吸,她动摇地漏出了声音:

「星涟,你——」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吧……」

星涟抚了抚月斗的脸颊,眼帘低垂,发出了温柔的浅笑声。

「〈世界树〉即将完全恢复,也就是说〈世界树〉内部的两种力量即将抵达平衡点,那么,离需要我——需要我的力量的时候也就不远了。你不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才提出话题的吗?」

西尔维娅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很快无奈地点了点头。

「啊啊,没错,如你所言。」

她的眸光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望向那即使是在黑夜中也依旧流溢碧绿微光的神木。

「当〈银叶雨〉降临的瞬间,〈世界树〉就迎来了最稳定的状态。但是,因为缺失了维持平衡的力量,所以随着时间经过,〈世界树〉会逐渐失去平衡。你知道的,失去平衡就意味着出现元素波动。平衡越崩溃,波动也剧烈。一旦出现波及大陆的超大型元素波动……」

「——〈狂精灵〉就会大范围出现,精灵大战……又会爆发。」

以平静无波的声音,星涟缓缓接上了西尔维娅的话语。

西尔维娅不禁苦笑,补充道:

「当然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而且现在大战刚结束,人们还没从那场阴影中彻底走出,所以〈世界树〉就算会出现失衡,暂时也只会是正面力量大于负面力量……」

星涟的眸光微微闪动,光线斜照而下,在她脸颊上留下一片阴影,她说道:

「但是,一旦交流赛出现了什么麻烦的问题,情况就可能发生突变。」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力量啊。」

星涟垂下眼帘,侧目望着昏迷不醒的月斗。

「兄长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他现在没在装睡偷听的话,那自然是不知道的。」

西尔维娅嘴角挂着无奈的弧度,说道:

「但有没有他个人的猜测,我就不清楚了……」

「是吗……」

星涟像是感到疲劳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兄长大人知道我的魔力的正体和危险性,但不知道我当初到底承载了多少魔力,所以他应该不会往这方面去想的……这个秘密,就请帮我保护到最后吧……」

「星涟,你真的……这样就好了吗?」

「嗯。」

星涟睁开双眸,紫水晶般的眼瞳中寄宿着温柔而坚定的意志。

「从我为了兄长大人而得到这份力量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有所觉悟了。那个人当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我执意这么选择的。所以我不后悔。我怎么会后悔。现在只是快到了我偿还代价的时候而已。」

「离〈世界树〉出现明显的平衡崩溃其实还有很长时间。至少到〈神木祭〉为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期间能找到什么方法的话——」

「西维姐。」

星涟平静地打断了西尔维娅的话语,她缓缓摇头。

「你知道的,那很难,那真的非常非常难。」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眼神冷静而空无。

「这股力量太过危险,连我自己都会被它吞没……想要既保全我,又维持〈世界树〉的内部平衡——这么美好的事情,如果不发生奇迹的话……」

「星涟……」

西尔维娅呼唤着少女的名字,轻声问道:

「那你想过月斗会怎么样吗?」

「……」

星涟陷入了沉默,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深邃的视线转向月斗的房门——确切来说,是房门的对面的房间。

——那是星涟的房间。

——那里,正躺着某个赤发少女。

「西维姐,我有一个请求。」

星涟像是作出了某个决定,忽然咬着嘴唇望向了西尔维娅。

「……是什么?」

西尔维娅诧异地挑了挑眉梢。

星涟眸光坚定地与西尔维娅对视,说道:

「请让兄长大人担当……菲莉卡同学的护卫。」

「……护卫?让……月斗?」

「嗯。」

西尔维娅越发搞不清状况。

「可、可是……为什么?」

「……我想要个保险——不,我想要很多保险。」

「保险?这又是什么意思?」

星涟缓缓摇头,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谈。

「请不要深究。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见星涟的表情格外坚定,西尔维娅缓缓眯起了眼睛。

「……你不怕有个万一?月斗可能会遭遇危险哦?毕竟他现在没有魔力啊……」

「有我在,没有万一。怎么可以有万一。」

星涟毫无犹豫地说道,眼神笔直得像是锐利的箭矢。

那太过坚定,那太过坚决。

——以至于让人无法拒绝。

「呼——。」

西尔维娅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深邃。

「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是……好吧,我答应你。」

「……嗯,西维姐,谢谢。」

星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嘴角浮现出温柔的弧度。

她轻轻抓住了月斗的露在外头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侧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星涟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紫玉般的眼瞳微微颤动,喉咙中漏出了梦呓般的低语。

像是对着自己说,又像是对着月斗说。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我什么都可以抛弃……」

「我不奢求有多美好的未来……」

「我不贪图有多幸福的结局……」

——我只是希望兄长大人幸福而已。

——只是希望兄长大人能够不再悲伤而已。

——只要兄长大人能够笑着走下去的话,我可以让出一切。

——哪怕……

星涟缓缓闭上了双眼,只是紧握着月斗手掌的双手越发颤抖。

——哪怕让兄长大人幸福的人,不是我也一样。

银色的月光斜照而下,在地板上,在少年和少女的侧脸上,留下了交错的光影。

朦胧而又虚幻。

冰冷而又温暖。

——就像是一曲黑歌。

……

星涟的思考缓缓回转到现实,有些空无的眼瞳也逐渐出现了焦点。

「这样……就行了吧……对吧?」

她的视线定格在〈世界树〉之上,像是对着不存在的某个谁确认那般缓缓呢喃着。

她很清楚自己所背负着的事物。

那是可以称之为「使命」的事物,也是可以称之为「诅咒」的事物。

可是,她从没有感到后悔过。

连一丝一毫的后悔都不存在。

只要能守护好她最珍视的人,就算被使命感压垮也好,被诅咒吞灭也罢,她都不会后悔。

所以——

「让兄长大人受伤的罪过,就请你们在这里偿还吧。」

星涟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噙着一抹近乎冰冷的笑意。

她那不含一丝情感的眼神落在不远处的两柱〈狂精灵〉身上。

仿佛感受到某种绝望性的、压倒性的差距那般,两柱〈狂精灵〉开始呈现出极度狂乱的姿态。

光精灵浑身的光芒变得极度刺眼和锐利,宛如受激的刺猬那般,气息显得疯狂而凌乱。

风精灵在空中无序地乱舞,由其羽翼描绘而出的流畅线条因路线的激变而陡然曲折起来。

没有任何预兆地,光精灵脚下光芒一闪,风精灵羽翼猛然扇动。

——全力远离了静站在地面的少女。

那并不是为了战斗而选择爆发的狂乱,而是为了逃离而陷入挣扎的狂乱。

「因为感到的压力太大,生存本能已经占据上风了吗……」

星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表情完全没在笑。

她的眼神格外冰冷,也格外嘲讽。

她就这样望着光精灵和风精灵化为一白一青两道光芒,逐渐在视野里缩小,化为了两个虚幻的光点,就像是摇曳的烛火。

她只是这么看着。

就像是在看着一场喜剧,又像是在看着一群小丑。

因为,喜剧总有落幕,小丑也迟早卸妆。

像是感到了无趣,星涟缓缓收敛了笑意,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她缓缓抬起了左手,手掌正对着〈狂精灵〉逃离的方向,然后……轻轻摆手。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异变。

就像是一颗星辰在银河中悄然陨落那般,两朵熹微的烛火在月夜中忽地熄灭了。

连余光都没有,连灰尘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宛如是捏碎了一个泡沫,宛如是吹灭了一盏灯火。

——连同其存在本身都完全抹消。

宛如是在名为世界的画布上擦去了两点墨迹。

绝望般的寂静就此造访。

像是漆黑的棺椁,像是无尽的深渊。

空寂得让人恐惧,虚无得让人颤抖。

——这就是南宫星涟百分之一的力量。

——这只是南宫星涟百分之一的力量。

「呼——。」

仿佛感到无比的空虚那般,星涟有些疲惫地缓缓吐出了呼吸。

肉眼可见地,一道白色的水汽在夜空中袅袅升起,最终隐没于大气,不见行迹。

夜空之下,少女孤身一人,仰望着冰冷的残月,如梦语般喃喃自语:

「只要是伤害兄长大人的人,都不可原谅。」

她是南宫星涟。

她是德雷斯顿元素学园的首席。

可是在此之前,她只是南宫月斗的妹妹。

不在此之上,亦不在此之下。

——这是世上最幸福,也是世上最不幸的事情。

月光如流苏般一丝丝地洒落,像是银色的羽衣那般轻轻披在少女的身上。

少女像是感到无比的寒冷那般,缓缓蹲下了身体,抱住了自己。

看不见表情,听不见声音。

——宛如是在无声地哭泣。

……

月斗在夜色中疾驰着。

或许是因为意识比较集中的缘故,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心脏颤动声格外喧嚣。

由于此前疯狂的逃窜,以及更之前的超负荷动用〈过感知〉的影响,月斗此时躯体和精神都陷入了很大程度的疲劳。

「呼——。呼——。」

月斗放松着神经调整呼吸,神色也逐渐冷静下来。

说实话,就体感上而言,他已经开始觉得小腿仿佛被灌了铅那般沉重,抬起脚的时候就像是在沼泽里行走。

可他依旧义无反顾地疾驰着。

因为当他想到星涟之前的话语时,就不可抑止地想要发泄情感。

——「愿〈世界树〉守护你」。

月斗可以确信,星涟在最后说出的话语就是这句话。

尽管他没有明确地听见,也没有掌握着所谓的读唇术,但他依旧可以确信。

理由很简单,也很纯粹,因为那是他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不知听过多少次的熟悉的话语。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烙印那般,深深铭刻在他的意识之中乃至灵魂之上,深深刻印在他的骨肉之中乃至基因之上。

哪怕光是从那个表情,哪怕光是从那个动作,他都可以确信这一事实。

比确信天有阴晴更为确信,比确信月有圆缺更为确信。

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无比的刺痛。

因为将这句话刻在月斗心中的,并不是星涟,而是另一个人。

——是那个将自己的人生完全扭转轨迹的人。

——是那个擅自出现最后又擅自离开的人。

这唯一又绝对的差别让月斗的情感出现了刹那的歪曲。

所以当星涟编纺出那句话语——那声祈祷的时候,月斗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

他望见了不同的光景。

——在星涟的身影之上,忽然重叠了某个谁的身影。

——不是星涟的某个谁的身影。

——属于某个银发少女的身影。

那是不可思议的光景,也是难以置信的光景。

那种颠覆了月斗思维的刹那幻影,让他连呼吸都几乎忘记,连思考都几乎停止。

可是当他下意识地再一眨眼想要确认之后,视野里又只有星涟了,又只剩下星涟了。

——那真的只是幻觉。

——只是美好而残酷的假象。

理解了自己的状态后,月斗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啊啊,是这样啊……

他笑着。

笑得温柔而寂寥,笑得温暖而哀伤。

他知道,自己只是有些怀念了——怀念某个少女。

他知道,自己只是有些害怕了——害怕某段过去。

每次牵扯到关于「她」和星涟的事情,月斗总是难以压抑自己的情感。

或者说,自从大战结束后,自从「她」离开以后,月斗就很难压抑自己的情感。

就像是一度干涸的河道再难涌流,可一旦涌起,就势必不可阻挡。

月斗的心被撬开了闸口,然后情感的洪流再也没停止过。

他变得不像是自己,变得不像是当初的「南宫月斗」。

正因为见证了这种变化,西尔维娅才能毫无怀疑地说道:

『现在的你,才更像一个人类,而不是……冰冷的机器。』

所以从星涟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因为他该笑。

因为他得笑。

——不笑不行。

——不笑的话,他怕会哭。

于是,他笑着,招手。

于是,他笑着,转身。

最后,笑容崩溃的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狂奔。

只有这样,他才能让注意力分散,才能让自己不被黑色的记忆所吞没。

可他还是不可抑止地想到了那个少女。

想到了少女的音容和笑貌。

想到了少女的祈祷和愿望。

又不可抑止地想到了自己。

他是南宫月斗。

他是德雷斯顿元素学园的排名外者。

可在此之前,他更是〈世界树〉所祝福之人。

很久以前就是,时至今日也是。

他不知道这是幸福,亦或是不幸。

他只知道,只要是那个少女所祈愿的,他都会全力去实现。

这是他们的约定。

这是他们的契约。

那么,为了自称「和平主义者」的少女,他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代替不在了的少女,守护她最爱的世界。

——这就是她要的世界和平。

而为此,他不得不先度过眼前的危机。

这也是他所背负着的责任。

既是关于「世界和平」这一伟大目标的责任,也是关于在〈世界树〉下奋战的另一个少女的责任。

——那个名为「菲莉卡·瓦利埃尔」的少女的责任。

哪怕只是因为事故才卷入了那个赤发少女的人生,哪怕只是因为偶然才干涉了那个赤发少女的存在,可既然以某种形式参与到了别人的生命中,就不可能袖手旁观,就不能冷眼相对。

他从不主动揽事,也从不招惹麻烦,他只想把自己已经承担着的责任一一完成。

一如既往,一如天堂在狂乱中坠落的那一天。

——这就是南宫月斗的坚持。

所以他全力奔驰着,不知疲倦地全力奔跑着。

为了那一抹炽热又冰冷,坚强又脆弱的焰光。

像是要撕裂黑夜那般,全力奔跑着。

……

遮天蔽日般的赤红羽翼猛然舒展——

「〈星闪炎〉(Meteor Flame)!」

赤红的火焰化为难以计数的流星照耀着夜空,描绘出了华丽而又危险的轨迹,冲着面带疯狂笑意的克洛泽所在的整片区域乱袭而去。

「愉快!实在是愉快!就得这样才行啊!」

火光照亮了克洛泽的半面,将他的笑容映衬得格外扭曲。

他嘴角保持着咧到极限般的弧度,冲着天顶高高举起了左手,修长的五指猛然张开。

「魔力合奏,〈镇魂曲〉!」

无形而强力的魔力波动瞬间扩散开来,与从天而降的无数火焰流星发生触碰。

与此前压倒性的差距不同,此刻,两种魔力事象仿佛陷入了胶着状态般,迟迟不见结束。

来自菲莉卡的魔力攻击仿佛无止无尽,炽红的流星前一刻刚被克洛泽的魔力所侵蚀,下一刻又有更多的攻击补充上来,如同涨潮。

另一方,克洛泽有着两种不同性质的魔力支持,其中一种更是几乎凌驾于所有魔力之上的〈混乱〉,因此尽管相对处于守势,但并没有出现颓败的倾向,只不过也没办法将魔力扩张到更大的范围。

「啊啊,多么令人沉醉的味道……我能嗅到死亡的气味……」

为漫天的火焰流星所困于一隅,克洛泽不仅没有露出紧张的表情,反而变得极为陶醉。

「只不过,这点程度……还是不够啊。」

克洛泽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抬起了握着黑色手枪的右手,冲着之前确认的菲莉卡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经过极度凝缩的魔力弹毫无障碍地穿透了火焰构成的幕帘,直达焰幕背后的面无表情的菲莉卡的身前。

菲莉卡真红的眼瞳中的弹影逐渐放大,在抵达自己的身体之前的一秒——

「〈炎吞〉(Flame Devour)。」

菲莉卡近乎淡漠的话语声响起,因其言灵牵引,突袭而来的魔力弹上陡然浮现出了一簇簇渺小的火焰,在一瞬间内以啃噬般的姿态将魔力弹焚烧殆尽。

而因为菲莉卡将一部分魔力分散的缘故,火焰流星的攻击接续变得迟钝起来,原本处于平衡的魔力事象冲突也就自然地发生了变化。

瞄准了这一时机,克洛泽的魔力输出陡然加强,无形的魔力波动将漫天的火焰流星笼罩,如一阵狂风般将其彻底击碎,崩解成零散的火星。

克洛泽摆弄着黑色的手枪武装,望着不远处握着巨剑的菲莉卡——更确切来说,是望着菲莉卡背后的巨大的燃烧天马的投影,嘴角缓缓浮现出略显嘲讽的弧度。

「不得不承认,解放契约后的你的魔力质量确实提高了不少,但光是这种纯粹的魔力攻击可是打不倒我的——这一点,你现在应该彻底明白了吧?」

「之前才刚被某个变态说过要多利用远程打击,现在又给我来这一套吗……真是的,一个个都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都变成炉灰不就好了……」

菲莉卡不快地磨着牙齿,真红的眼瞳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她有些自嘲地自语道:

「果然我的性格和思前想后八字不合啊……只要把这个混蛋烧成炉灰不就好了吗……这么单纯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菲莉卡缓缓抬起了巨剑,流溢火焰的剑刃直指克洛泽。

「我会把你烧成炉灰的,叫作克洛泽的面具混蛋。」

「只是嘴上功夫好可没什么意义啊,瓦利埃尔家的大小姐。」

克洛泽微笑着回视菲莉卡,说道:

「如果这就是你的全力的话,我可会相当失望哦。至少希望在杀了你之前,能给我带来更多的乐趣啊。」

「啊啊,当然。我当然会给你带来更多的乐趣……」

菲莉卡冷笑着,缓缓收敛了外散的魔力气息。

「你就和你的乐趣一起变成炉灰自由飞翔吧!契约融合——」

蕴含言灵的话语奏响的瞬间,菲莉卡背后的燃烧的天马投影忽然发出了高昂的嘶鸣声。

紧接着,天马的投影如崩溃般发生了解体。

就像是把之前聚集起来的火元素尽数解放那般,赤红的元素光点陡然布满了整个月牙庭院,就像是万千萤火虫释放着光芒。

「——〈炎缠〉(Flame Enlace)!」

那一声话语,成为号角。

万千的火元素化为万千的火焰洪流,万千的火焰洪流又化为两道火焰的流光。

两道火焰流光随即撕裂了大气,猛地冲着菲莉卡汇集而来。

较之先前,更为迅疾,更为凝实。

就像是百川入海那般在菲莉卡的后背不断凝聚,不断汇聚。

真红的光芒也在不断压缩,不断凝缩。

像是将树木的生长放快无数倍那般,两道薄如蝉翼的光片在菲莉卡后背上逐渐延展而出。

所有的火元素被融为一体,所有的火焰成为两道光芒。

最终,照耀着黑夜的……是一对真红的羽翼。

那与〈佩加索斯〉的羽翼相似,仿佛由流动的火焰所构成,半透明的色彩给人以晶莹的玉石的印象。

只是,因为被极度压缩的缘故,相比之下,菲莉卡背后的羽翼更为娇小,也更为实质。

此外,更有鲜红的轨迹刻印在其上,宛如血管,宛如线路,就像是某种事象的载体。

「和契约精灵的契合度已经达到了可以融合的地步吗……」

克洛泽露出了感慨的表情,尽数压缩在那一对羽翼中的庞大魔力让他感到了极大的愉悦。

「第二回廊,展开。」

菲莉卡平静的话语缓缓响起,真红的眼瞳中闪动锐利的光芒。

与之相呼应那般,她背后那对羽翼上的鲜红轨迹中,有一道道光芒极速闪过。

下一秒,真红的羽翼轻轻扇动——

「——嗯!?」

克洛泽猛然屏住了呼吸,因为在他的视野中,忽然失去了菲莉卡的身影。

与此同时,某种灼烧般的感觉突然从右半身传来。

凭着身体的本能,克洛泽毫无犹豫地侧身后退的同时,冲着右侧扣动了扳机。

一道炎光骤然划破了夜空。

几乎在魔力弹出膛的瞬间,缠绕在巨剑之上的暴烈火焰就将弹身吞没,宛如毫无障碍地就斜切而过,堪堪擦过了克洛泽的胸口。

「好险,好险。真是吓我一跳啊……」

克洛泽苦笑着扑灭了衣服上残留的火种的同时,迅速向后拉开了距离。

「要不是有些戒备,只怕又得动用〈空间挣离〉了,那种高消耗的魔力技我可不喜欢啊……」

「哼,只是擦过吗……不过,下一次连动用魔力技的时间都不会给你的。」

菲莉卡面色冷冽地斜架起巨剑,背后的透明羽翼流闪炽红光彩。

克洛泽不禁咧开了嘴角。

「小瞧我的话可是会吃亏的哦,瓦利埃尔家的大小姐……比起射击,我其实对近战更有自信啊。」

如是说着,克洛泽笑着解除了魔力武装,使之散为光点隐入夜色。

而取而代之的是,他压低了重心,双手握拳,摆出了宛如自由搏击般的架势,有青白色的魔力火花如电弧般跳跃在他的双拳上。

「哼,虚张声势……」

菲莉卡微微眯起了眼睛,尽管多少有些令人不安的预感浮现,但示弱绝不是她的性格。

神经瞬间紧绷,体内的魔力回廊以及体外的第二回廊如永动的机械般同时极速运转。

比之以往迅疾了不止一倍的魔力运转速度让菲莉卡的魔力压缩瞬间达到极致。

背后的羽翼轻微扇动后,菲莉卡直接化为一道近乎不可视的箭矢,猛然突进到了克洛泽的身前,斜架身前的巨剑顺势向前刺出。

「都说了小瞧我的话会吃亏的啊……!」

克洛泽裸露的右眼中厉光一闪而过,全力展开的元素感知让他捕捉到了菲莉卡的行动轨迹。

他毫不犹豫地侧身一转,以稍显极限的空间避开菲莉卡的刺击,与此同时,他将闪烁着青白火花的右拳猛然挥出,近乎凶狠地冲着处于自身正面的巨剑打击而去。

「——嗯!?」

在拳击与巨剑发生触碰之前,〈绯炎〉之上忽然浮现出了半透明的障壁,如保护膜般包裹着巨剑,而克洛泽的拳头与此相接触,始终无法入侵。

想象中的巨剑因双重魔力的影响而崩解的状况并没有发生,克洛泽不禁发出了有些错愕的声音。

「在武装之外缠绕了另一层魔力——不对,这是……!?不止一层吗……!?」

「在小看别人的是你才对吧——!」

菲莉卡怒吼出声,伴随着双回廊的极速运转,浑身迸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直接打破了僵局,以前所未有的压倒性爆发力将克洛泽的右拳弹开。

与此同时,她顺势压低重心,改刺击为横斩,真红的巨剑即刻在夜空中描绘出火焰的轨迹。

「给予你称赞吧!这种魔力量和爆发力,已经快接近〈七将〉的层次了!但是……!」

克洛泽右瞳中闪过锐利的色彩,顺着右拳被弹开的方向仰倒身体,以下腰的技巧恰好闪开了菲莉卡的斩击。

不仅如此,在斩击擦过身体的瞬间,克洛泽以撑在地面的双手为中心,脚尖猛然一点,冲着菲莉卡的空当使出了回旋踢。

「——进攻太单纯了啊!」

「唔……!?」

尽管菲莉卡试图后仰避开,但强有力而又迅速的踢击几乎在她有所反应的瞬间就抵达了她的身体。

——魔力障壁……!

下意识地局部展开魔力障壁后,一股近乎压倒性的力道就已经从肩膀处传来,菲莉卡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向右侧飞去,表情因为钝痛而略显歪曲。

「可恶……!燃烧殆尽,〈绯炎〉……!」

在即将落地之前,一团火焰在菲莉卡的脚下猛然炸裂,借助着火焰爆炸的力道,菲莉卡取回了身体的平衡,勉强稳定地站在地上。

她面色有些苍白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左肩,尽管展开了魔力障壁,但依旧能隐约感受到麻痹感。

——如果没有及时使出魔力障壁的话,骨折应该只是轻的了……!

——这是人类能使出的力量吗……!这个怪物……!

望着不远处克洛泽那修长的身材,菲莉卡不禁心中涌现出一抹不安。

「之前只是挨了一记鞭腿就昏厥了,现在正面承受我全力的踢击居然能完好无损吗……看来之前那次只是意外呢……」

克洛泽有些讶异地挑起了眉梢。

「是不是意外接下来就知道了啊……!」

伴随着一声怒喝,菲莉卡再一次全力运转回廊,真红的羽翼微一扇动,整个人如离弦之矢般再次近了克洛泽的身,剑刃由下而上,撕裂大气,比之先前,更为迅疾,更为凶猛。

「真是不吃教训啊……〈混乱〉独奏,〈变调曲〉。」

无形的魔力波动忽然笼罩了克洛泽的身躯,以他为中心,周围的元素空间仿佛陷入了歪曲,变得极度混乱。

维持着这种歪曲的魔力状态,克洛泽逆着菲莉卡的斩击路线,挥下了拳头。

「什……!?」

当真红的剑刃与克洛泽的拳头发生接触的瞬间,菲莉卡不禁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某种歪曲着空间中所有元素的力量使得〈绯炎〉的轨迹发生了偏移,就像是贴着克洛泽的拳击那般错离开去。

而克洛泽强有力的拳击也即刻抵达了菲莉卡的面前。

克洛泽不禁作出了完结的宣告:

「结束了……!」

「别开玩笑了——!〈焰风暴〉!」

菲莉卡一声怒喝,趁着克洛泽近身的瞬间,背后羽翼的纹路陡然释放出耀眼的红光,一道由火焰构成的炽热龙卷即刻自她脚下升腾而起,如凶兽的血盆大口般将两人同时吞没。

「以为超近距离的攻击就对我有效了吗……!天真……!」

在蒙蔽视野的烈焰中,克洛泽充满嘲讽的声音响起:

「〈剥离〉独奏,〈摇篮曲〉。」

言灵奏响的瞬间,巨大的火焰龙卷中突然出现了球形的空白区域,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完整地啃噬掉了其中一部分。

而在那空白区域中心的,正是克洛泽本人。

「就算是融合契约后的魔力,也能这么轻松地削弱吗……!」

提前察觉到危机而退出了火焰风暴的菲莉卡,在几乎被侵蚀殆尽的龙卷之外,露出不甘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你的想法不错,如果对手不是我的话,也许就已经中招了。」

克洛泽的身影在逐渐散却的火焰中浮现出,他面带遗憾的表情说道:

「只能说你的魔力性质和我的魔力性质相性不好。或者说,所有纯元素性质的魔力和我的魔力都相性不好。」

「所以你是想说是因为你太强吗……」

听到菲莉卡嘲讽的话语,克洛泽摇了摇脑袋,露出怜悯的表情。

「你错了,不是我太强,而是你……太弱。」

「——!」

菲莉卡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阴沉过了头,令人感觉有些苍白,甚至痛苦。

——『太弱了,连与汝战斗的价值都没有。』

脑海中不可控制地浮现出那个冰冷的声音。

是那个夺走了自己重要的家人的人的声音。

与克洛泽的话语相似,都是对于弱者的否定。

太过弱小,所以剑刃无法触及敌人。

太过弱小,所以火焰无法吞没对手。

太过弱小,所以力量无法守护家人。

就算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这个事实曾经让菲莉卡感受到无尽的绝望。

曾让她连思考都近乎放弃。

曾让她连自我都近乎崩溃。

曾让她连眼泪都近乎枯竭。

——可那是曾经。

——那只是曾经。

现在的菲莉卡不是曾经的菲莉卡。

现在的菲莉卡不会放弃,不知放弃,不懂放弃。

就算受到无数次打击也不放弃。

就算得到无数次嘲讽也不放弃。

就算碰到无数次失败也不放弃。

——好不容易找到了和「D」有关的线索,怎么可以因为一句话就放弃?

绝不是为了复仇这种无聊的理由,菲莉卡仅仅是想让为自己和家人的人生带来灾祸的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

——我要把他烧成炉灰。

——我会把他烧成炉灰。

那么,为了将那个人烧成炉灰——

「别得意忘形了啊变态假面男……」

「变、变态假面男……」

菲莉卡蕴含灼烫情感的声音缓缓响起,让克洛泽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抽搐。

「不就是破解了几个招式而已你就在得意个什么劲啊……欺负年轻貌美的少女很有**吗,你个连脸都不敢全部露出的恶心大叔?是怕放着绿光的眼睛暴露你肮脏的内心吗?那就给我把两只眼睛都用面具遮起来啊!还是说什么?你那只左眼里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卫生巾?卫生棉?还是说刚入手的热气腾腾的内裤?唔哇——,真是恶心得不行,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

面对菲莉卡恶质的讽刺,克洛泽少见地沉默了一瞬间,然后又一次咧开了嘴角,右眼中闪动着嘲讽的色彩。

「如果你的目的是激怒我的话,那么真遗憾,你失败了。会被这种程度的挑衅影响的人,在我们的组织里可过不下去啊。」

「……切!」

「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

克洛泽近乎扭曲地歪了歪脖颈,嘴角挂着疯狂的笑意。

「欺负像你这样的少女很有**?当然有**了!不过不只局限于你,只要是对着世界怀有希望的人,只要是为这个世界带来希望的人,我都想把他们一个个撕碎,一个个杀死,一个个从这个腐烂掉疯掉的世界里剥离出来!这才是对这个早就失落了的天堂的唯一救赎!」

「疯掉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你自己吧……!」

听到克洛泽的言论,菲莉卡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没想到克洛泽居然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没错,我的确疯掉了。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先发疯,又从哪里诞生出我这种疯子呢?」

「那只是你擅自误解了这个世界,又擅自发疯了而已吧……!」

「误解,呵,误解……居然说是误解……」

克洛泽的嘴角因嘲讽而越发弧度明显。

「瓦利埃尔家的大小姐哟,你觉得你的父亲为什么会被杀死呢?」

「什……!?」

菲莉卡的呼吸近乎静止。

「我知道对德里克威尔公爵的暗杀是由D来执行的,但我之前并不知道D和你也有过接触——当然,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

克洛泽面带愉悦的笑意,缓缓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向我们提出这个暗杀委托的人的真实身份。」

菲莉卡面色无比冰冷,只是缓缓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西蒙·H·阿法利亚。」

不料,克洛泽却是挑了挑眉梢,遗憾地缓缓摇头。

「确实西蒙王子的嫌疑很大,类似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动机也足够,但很可惜,并不是他。」

「……是谁?」

菲莉卡的神经无意识地紧绷起来,目光凌厉得像是要撕裂夜空。

克洛泽愉快地咧开了嘴角,说道:

「是你父亲的表弟,也就是你的表叔——贝拉里欧·罗拉啊。」

「……」

菲莉卡面色沉静,丝毫没有波动,只是目光微微一沉。

——果然是……那个人吗……

「看你的表情……应该也是有所预想了的吧?排除了嫌疑最大的西蒙本人,剩下的人选中获利的最大的就是贝拉里欧了啊……」

见菲莉卡的神色有些难看,克洛泽不禁越发地愉悦起来。

「贝拉里欧是个有野心的男人,这一点从他跟随着西蒙这种疯子就可以看出。一般来说,就算德里克威尔公爵死了,公爵的称号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毕竟在瓦利埃尔家系中血缘关系更为亲近的人选也不是没有……但是他依旧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克洛泽没有等待菲莉卡的回应,自顾自地解释道:

「因为他把比自己更有优先继承权的人全部暗杀了啊——就像是西蒙在那次宴会中做的事情一样,只不过他做得更为隐蔽而已。」

克洛泽望着一言不发的菲莉卡,近乎质问地说道:

「为了权力和利益连自己的亲眷都可以毫不犹豫杀死,就算是这样,你也敢说这个世界没有疯掉吗?」

菲莉卡的手指微微一颤,但目光依旧坚定。

「西蒙也好,贝拉里欧也好,那都只是少数的特例,更何况那都是在大战期间才孕生出的疯子,如果没有大战的话——」

「如果没有大战的话……?」

克洛泽的眉梢倏然挑起,眼角的肌肉不可察觉地一紧张,他更为嘲讽地说道:

「你以为结束了大战的现在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吗?或者说你真的以为大战已经结束了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我也只能说你真是天真过头了,天真到让人发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

菲莉卡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

「你以为〈世界树〉逆转了大陆环境只是带来了世界的复苏吗?你有没有想过,大陆环境逆转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

克洛泽缓缓展开了双臂,似乎要指向整个世界。

「在那场所谓的神迹中,逆转了的不仅仅是绝大多数的动植物,土壤、水流、大气环境……所有的事象都发生了时间倒流,你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克洛泽微微一顿,表情变得无比讽刺和冷冽,他说道:

「这意味着……资源重置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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